夏冬兩個季節(jié)相比,毫無疑問我選擇冬天。原因有兩個:冬天父母能在家里陪我們;冬日里衣服穿得多有莫名的安全感。
從有記憶到現(xiàn)在,冬天向來都是收獲之后休息的季節(jié),母親結(jié)束了半年多的忙碌開始專心在家洗衣做飯打毛衣,父親則每日去鎮(zhèn)上做工,傍晚天黑之前能趕回,陪我們玩耍。要說這在春夏的農(nóng)村,父母都閑下來陪你做功課做運動,幾乎是不可能的。母親向來勤勞,入冬之后就一心照顧我和弟弟的飲食起居,在夏天也要下地干活的我們冬天也能像城里孩子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能耍小脾氣偷懶,早晨不起床母親勸不動之后也會耐心地把飯端到房間,吃完才來收碗。她也時常飯前給我們“點菜”的權利,只要有條件滿足的,她都盡量辦到。
寒假要做家庭作業(yè)時,母親怕我們在爐火邊寫作業(yè)分神,書本掉進去燒著,便用燒起來沒煙的油茶殼埋住已經(jīng)燒紅的柴火,放在手提的小竹簍里給我們?nèi)∨?,偶爾沒調(diào)好時煙熏得睜不開眼睛,我們便借機一溜煙跑到爺爺奶奶烤火的地方,聽他們講些家長里短,很多所謂的“鄉(xiāng)野傳說”多半也是這時候聽來的。我爺爺冬天有個下面是火盆的凳子,一大早就把紅紅的柴火埋進去,他總給我們坐,坐起來屁股暖暖的。
母親許是受爺爺奶奶的影響喜歡上看戲,我很小就陪著家里老人看過各種類型的戲曲,各地的采茶戲、安徽的黃梅戲,豫劇等等,盡管戲曲旋律幾乎一樣且是無實物表演,但我看《竇娥冤》時真是足足哭了一整場。我母親帶著六七個老人和幾個小孩常常看得廢寢忘食,等父親傍晚下工回來我們才知到了晚飯時間匆匆散場,奶奶們洗菜做飯,爺爺們提著稻草向牛圈奔去,這也是冬天農(nóng)戶家唯一要做的事。
冬陽是一年中最討喜的,一出太陽母親便把從阿姨幼兒園搬來的小書桌放在院子中間,督促我和弟弟寫作業(yè),也或給我們梳頭、掏耳朵,而小學三年級以前的每個出太陽的周末,母親都要燒上一大盆水,就在院子里把我和弟弟扒個精光,在太陽下直接洗頭洗澡,完全不顧同村其他小孩的圍觀,再一個一個抱回房間,穿好棉襖再抱出來曬太陽。那時洗澡是從里到外的衣服都換掉,下午母親就洗我倆的衣服到天黑。再到家里裝上浴霸,洗澡前父親總會先提上一桶熱水澆在衛(wèi)生間地面上,為的是不讓我們著涼。
母親一告訴我們冬至到了,我們便每日每日催著母親看天氣預報,若要下雪則早早定鬧起床,怕其他人更早起破壞了積了一夜的雪。學校老師在課余時間帶我們上山賞雪景時從大點的孩子那里學到的堆雪人滾雪球的方法,便要在院子里和樓頂上試驗上半天,直到父母看我們凍得哆嗦便出門呵斥“不準再玩不然就用鐵鍬鏟了雪人”才回老屋里烤火。再長大一些雪就變得更不常見了,每逢打霜和河面結(jié)冰,便穿著棉鞋在草地上冰塊上磨來磨去,揪出小塊冰條塞到小伙伴后背脊椎貼肉的地方,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尖叫,小伙伴迅速抖掉身上的冰塊沖向河面,撈出一塊巨大的冰奔來……
接下來就是在大學度過的冬天了。大學宿舍沒有空調(diào),開著的玻璃門臨街,房子年久失修兩扇門總是合不攏,涼風一絲絲地透進來。室友們想出各種塞門縫的方法,膠帶、布條、飲水機,無所不用其極。再甚者,冷得待不住了就去有空調(diào)的KTV包夜場,唱歌的睡覺的,次日趕最早一班車回宿舍,裹著帶來的毯子在公交站臺瑟瑟發(fā)抖內(nèi)心卻無比欣喜。大學宿舍冬天大衣和圍巾是換著穿戴的,五顏六色各種搭,打底褲、超厚的睡衣,怎么暖和怎么來。再冷了,美團火鍋烤肉自助走一頓,要不就是趴在被子里學習,用臉翻書……
來豐城工作的這兩年,反而沒有了冬天的氛圍,沒有了火爐和天臺,沒有冰凍的河面和冷若刀割的妖風,沒有五顏六色的圍巾和耳套,沒有再穿長長的雪地靴和帽子上有毛的羽絨服,沒有寒風中裹著毛毯瑟瑟發(fā)抖仍然眉飛色舞的老同學,沒有車內(nèi)三十度車外零度像蒸籠一樣的公交車,只有一顆隨著年代和環(huán)境變化而依舊懷念過去、懷抱冬日溫情的心。(贛能豐電二期 侯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