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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小人物的心跳 探尋大世界的本相——讀胡學文中篇小說集《逐影記》有感

國家電網(wǎng)報發(fā)布時間:2022-11-18 15:44:57  作者:劉敬

  “胡學文滿懷愛與理解,構(gòu)建起一條復雜而漫長的心靈隧道,深切觸摸著多重角色身份中的生存悖謬和人性的尖銳劃痕。”近來閱讀胡學文中篇小說集《逐影記》,一時感慨萬千,于是想起第六屆魯迅文學獎授予胡學文的頒獎詞。這一評價頗為中肯,權(quán)且厚顏援引,充作個人心得。

  《逐影記》一書共收錄了5部中篇小說,皆是作者近年來發(fā)表于文學期刊的力作。這5部作品保持了作者質(zhì)樸而深邃、冷靜又犀利、荒誕卻真實的敘事風格。但同樣是聚焦社會中平凡的小人物,為突顯他們在復雜的生存境遇里內(nèi)心的糾結(jié)、痛苦與抗爭,作者在這5部作品中尋求突破,于貌似尋常的描摹間,匠心獨運地給予智慧觀照與美學創(chuàng)造,委實難能可貴。

  鄉(xiāng)村,小鎮(zhèn);米粉店,派出所;2000年夏,2002年秋……不同場景,兩個時間段,蒙太奇式地交叉循環(huán),揭示了三個主人公陰差陽錯的命運糾葛。且說馬遠,一個鄉(xiāng)下漢子,既是大妞的父親,也是豆豆的姥爺,只是時而清醒如常人,百事可做;時而腦袋如灌泔水,萬事拎不清。再說米粉店老板安娜,也就是長大后的大妞,是小鎮(zhèn)的另類人物,米粉確實美味,循味上門的食客卻各懷心思,以至流言蜚語紛至沓來。兩個人物、兩條線,一開始分開敘述,卻因米東清這個離異單身、值守于小鎮(zhèn)派出所的警察而串連起來。通過一次次訊問、訪查、救援等事件,作者對米東清的主觀意識、情感變化及動作語言等方面進行出色描寫,巧妙地將三個人的人生軌跡交織起來。故事雖短,讀者卻能觸摸到人物的體溫,感受到脈搏的跳動,細覺出情緒的起伏,品味人性的復雜。

  第二篇文章《白夢記》的主角依然是小人物,不過整個故事充滿了懸疑色彩。農(nóng)民吳子寬老實巴交,極欲探明兒子吳然過失殺人的事件真相。在探尋過程中,他雖處處謹慎,卻又步入重重迷霧,隨著各種各樣的蹊蹺事接踵而至,吳子寬如墜入一場沒有盡頭的白日夢,清醒又惶惑,僥幸又猶疑……作者的書寫不動聲色卻運籌帷幄,以層層懸念、串串疑問構(gòu)成小說文本內(nèi)在的強勁驅(qū)動力,自然而然地為情節(jié)的發(fā)展推波助瀾,讓人沉迷其中。作者在文中寫道:“所有那些無緣經(jīng)歷的生活,無從認識的人們,無法體驗的生命,遍布各地。這就是世界的本相。”執(zhí)卷而讀,我仿佛實實在在地化身為吳子寬,時常將種種情緒糾纏在一起,震驚、欣喜,困惑、擔憂,焦慮、無奈……或許,這就是生活的答案、世界的本相。

  胡學文曾說,他更愿意稱自己的敘述對象為“小人物”,而不是“底層”。“小”這層外衣其實包裹著“大”,也就是內(nèi)心的寬闊與強大,這種創(chuàng)作意圖讓人著迷。除了以上兩部中篇小說,其余幾部中篇小說同樣給人帶來人之“小”、心之“大”的強烈沖擊。

  《叢林》在順述中時時輔以插敘,峰回路轉(zhuǎn),既設懸念,又埋伏筆,將宋剛這一“強者”竟無法擺脫“弱者”金枝的焦慮之態(tài)描摹得淋漓盡致??擅菜仆陝俚慕鹬?,又時時處處被兒子貴祥牽著鼻子走?;蛟S,生活原就是一張網(wǎng),無形而巨大,柔軟又強韌,許多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和不可言說之痛。

  至于《內(nèi)吸》,則以含而不露、虛實相間的敘事,傳神地再現(xiàn)了由于一些“潛規(guī)則”帶來的信任危機。視角受限加上敘述含混,《內(nèi)吸》的故事始終籠罩在一層濃濃的迷霧之中。文中人物看起來逍遙無拘,實則焦慮蝕心,任人擺布。作者筆墨雖簡省,內(nèi)涵卻豐厚,情節(jié)留白處,讀者自能對號入座,批判的鋒芒直指社會現(xiàn)實。這篇小說寫得節(jié)制而收斂,仿佛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留有大量的空白等待讀者在閱讀時自行填補。

  最后一篇文章《去過康巴諾爾嗎》,有趣有味,讓人恍然一笑復深思。文中的康巴諾爾湖無疑是“我”心靈暫棲的最后一片凈土,而那些瀕臨滅絕的遺鷗則成了“我”的精神寄托。作者慧眼獨具又深懷悲憫,欲以小人物的悲欣憂懼折射時代的發(fā)展變遷,語言沉郁而靈動,偏又引而不發(fā),截取廣闊生活橫斷面,萬千意蘊只待讀者自己去“腦補”。

  掩卷,閉目,這幾個關(guān)于小人物的故事遂自然融匯成多聲部的交響樂,側(cè)耳傾聽,竟是那般鏗鏘、雄渾與壯闊,而由此引發(fā)的思考,讀罷亦不能停止。(劉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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